張曼娟老師的<此物最相思>裡提到:
明代張潮在<幽夢影>中有這麼一句話:「多情者,不以生死易心。」
ㄧ個真正懂得感情,並擁有美好回憶的人,不會因為生死這樣的事而改變心意。
死亡,是無可挽回的,強大的力量,但它帶不走愛情。
愛過一個人,真摯而深刻,就算是死神也束手無策,無法毀壞。
對東坡先生的情摯其實一開始也如同對其他中國詩人一樣,
偉大而遙遠,甚至李太白的恣意漂泊還勝了他幾分。
但偶然際遇下碰到了這一闋<江城子>,自此我踏上了愛的不歸路途。
<江城子> 宋 蘇軾
十年生死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。
千里孤墳,無處話淒涼。
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,鬢如霜。
夜來幽夢忽還鄉,小軒窗,正梳妝。
相顧無言,唯有淚千行。
料得年年斷腸處,明月夜,短松岡。
<此物最相思>中,亦收錄了這闕詞。
裡頭有如此一段:
蘇東坡哀掉去世十年的亡妻,寫下了「十年生死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。」
頭一次讀到的時候,我便被撼動了。
這是寫給已經去世的人的詞啊,不必再說甜言蜜語;不用再給愛的保證,
只是那麼坦承的告白自己的心情,不用討好,不必違心。
他說,我並不想念妳,十年來,我從來沒有想念過妳,
我只是,沒有辦法把妳忘記。一刻也不曾忘記。
原來,「我想念你」,這句話也是多餘,如果,從不曾忘記,又何需想起?
讀至此,我至情的眼淚無不墜地。
什麼樣的情感使人在十年後,記憶猶昨?
這份情必然深厚莫明。想必這又是一個多情人了。
在多情者眼底,一切盡是美麗,卻不免的憂傷,
而看在另一多情者眼中,更感同病相憐,
基於同理心,總欲珍惜對方的深情,或化為對方的珠淚,陪他同聲感慨。
我愛東坡,愛他的深,他的真,他的情。
甚至羨慕起他了。我想,他這一生是幸福的。
即使遭逢困頓與挫折,他也會毅然站起。
因為於他的生命中有三個女人正在等他歸來,等著他帶給她們無限的溫柔。
惟有愛,應當執著。